这是我第三次到的宏村了,其实这次不是特意要来的,因为要去塔川的关系,必须在这里打尖,也就不得不“三顾”了。说实话,我对宏村的一次比一次要差。第一次来完全是兴致怏然的,追寻着李慕白的脚步,四处找寻玉娇龙的身影,虽然是短短的从下午到第二天清晨,还是有不少的收获,其中最大的就是在我的行走地图上又圈掉了一处风景。
宏村不是个拍片的好地方,景色有点小气,主要还是建筑的特色吧,所以会有络绎不绝的写生的学生在这里“摆摊”。至于人文,太多的游者冲突着画面,要说她的质朴的东西已经荡然无存。我不懂建筑,所以对她的兴趣就索然了。
一路风尘,因对新路不熟,在杭州转了个弯转过几个弯,到宏村的时候已经晚了,我们的前一辆车子早已等候多时。饭店是闪电早就联系好的,名店“松鹤堂”。
到了村口的大银杏树下,老板匆匆赶来接客。漆黑的夜里,穿过几条巷,转过几道弯,“松鹤堂”客栈跃然眼前。
松鹤堂是百年的老建筑了,依旧存有遗风。登上二楼,徽派建筑清晰具体,无论是小瓦还是屋檐都颇有情趣,一个小小的客栈,庭楼相望,又有池塘,游雨细石,虽不明了,却心有所知,顿生心有所属之感,不禁沉醉其中。
闪电在这里来过几次,都是落脚的这里,所以比较熟悉点。老建筑的家具还都保留着,只是油灯换了日光灯管觉得失却了很多的温馨。
老母鸡、臭桂鱼……传统的名菜和着农家米酒下肚,已经基本饱了。松鹤堂老店因客房较少,最终没能住下我们几个,还是在漆黑的夜里回到村外的新客栈。
本来我想与宏村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,不料老天偏要我再次光顾。因为第二天天气的原因,早早从塔川回来,也没心思去寻别的地方,加上好几个人还是第一次来,就决定买那个80元一张的巨贵门票再度进去看看。
距离第一次来宏村已经4年了,当时也拍了不少的片子,用我的第一个数码相机。这4年里,宏村没有什么变化,而我确实变化着的,摄影的角度在变,摄影的手法在变,所以也就这么想着,是否拍回去比较一下,这么4年来自己到底发生了多少的变化。
于是,也就有了下篇的“梦游”了。说是梦,其实不然,实实在在的转了一大圈。说不是梦,其实也不然,我是索着前两次的记忆找寻着自己的足迹……
历史上徽州是一个被四周群山环绕的相对封闭的地理环境,逐渐发展成立的民俗单元,形成了独特的徽州文化和徽派建筑。对徽派建筑,有个很经典的解释是说徽州的“徽”字,由山、水、人、文构成,自然也就具有其中的奥妙了。
但是,我今天不想讲这些我不内行的也是人所共知的徽派,按照我的理解,就从“圆”说起。中国是一个崇尚圆的国度,做人将圆滑,万事求圆满。以理学文章起家的徽州,自然也就处处有圆的存在。宏村,就是这样有代表的一个。
从有着一个个圆门的围墙走过,就能体会到这种建筑风格的魅力。小小的圆门,就削弱了菱角分明的建筑的锐气,打破了长方围墙的呆板。
每一扇门窗都记载着一段故事,或记录历史,或诏示道理,或诙谐或感人,或温情或喜庆,但无一不是栩栩如生,生动传神。突然间明白为何江南出才子,原来整日面对着可以入画的风景,当然“不会做诗也会吟”了。
几乎所有的门都是圆形的,大大的正圆。
窄窄的长圆。
圆中有圆。
宽宽的半圆。沿着小巷一直走,还是走过一扇月亮门,眼前顿时豁然开朗,这就是有名的月沼了。
月沼是宏村最大的一个半圆,看过《卧虎藏龙》的人,或多或少都受了影片的蛊惑,对月沼趋之若骛。真正见到了,或多或少又会对这片池塘有点失望。这片半月形的池塘水面不大,村民们在这里洗衣洗菜,完全当作是生活的场所。
不过,在水波不兴的时候,塘水如镜,映照出周围幢幢形态各异的民居、庭院的倒影,那浓淡不均的历史留痕和着白墙青瓦的各色建筑的倒影,没有其他的杂色,还真正是中国画里的景致。
有谁相信,这小小的湖泊竟然有着“黄山脚下小西湖”的美誉?
南湖是宏村做漂亮的地方,也是宏村的名片。走上湖中堤坝的“画桥”,不由得联想起那首《南湖春晓》:“无边细雨湿春泥,隔雾时闻水鸟啼。杨柳含颦桃带笑,一鞭吟过画桥西。”
四下一看,眼下虽不是桃红柳绿时节,但湖中的残荷竟也有种别样摄人的美。沿湖而建的民居里,好似飘出了袅袅炊烟。远处层峦起伏的群山张开双臂环抱着这湖水,湖光、树影、庭院、山色构成了宏村的质朴天然。
谁都会象李慕白一样走过这座剑桥,不同的是没有牵着一匹白马。
我没有跟往常一样,从远处摄取整座桥的形象,反倒觉得将桥孔紧紧的与民居构成一体已然有了宏村全部的景致。不是吗?桥、湖、树、屋、山、荷……宏村还有什么元素没有在这里呢?
除了特出的圆,宏村的第二个几何自然是方了,天圆地方,中国恒古不变的礼数。
古老的石墙上偶然会有一个小小的孔,孔是方的,透过这个小小的视角望进去,里面就是一个大大的世界了。
天井是方的,进门是方的。南湖学堂,这个诞生宏村历代文儒的所在,都是以规矩的方构成,就像书本一样,就像纪律一样,容不得半点马虎和作弊。
学堂内的书桌是方的,孔子的画像是方的,你大可不必理会经典理学的敬畏,但是必能感受到这种严肃治学的气氛。
走过一个小小的弄堂,出现一个很有特色的建筑,在宽宽的路上突兀一撞房子,将路一分为二。那迎面的白墙上,显然又是一个方方的不大的窗户……
就连集中宏村建筑精华的月沼周围的建筑,也要在方方的墙上开出大大小小、高低错落的方方的窗户来,比起现今方方正正的千篇一律的建筑不知道要生动多少。
院门是方的,进门自然也是方的,这是完全不同别的建筑的特例。但是又会在院门顶上建起一个圆形的拱,打破这种方正的呆板,细细的无序的柿子树的枝条随意伸展,顿时就有风情无数了。
跟建筑一样出名的是宏村的木雕,虽然经过30年前的那场浩劫已经留存不多,但是还是能从保留下来的物件中体会到那种精细与奥妙。
现在的宏村已经不但是古老的建筑了,古老的不过影子,现实中的活生生的人群追寻着这个越来越远的影子,回过头来,那片影子已然不见,看见的只是自己的脚印——这就是旅游了。
宏村的影子在渐渐的淡化,就像穿墙而过的条条电线一样,过多的沉重与来自现实的压力,使这些老墙越来越破败,这也是规律,无论你如何修补与保护,她终究会成为影子。
于是,我还是更加愿意的把她当作一幅画,用影子来留存影子,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影子能有多少年的时光,但是至少会陪伴我的一生。
这些影子就会如画中的笔触,点点碎碎的,组成一幅美丽的图案。不能近看,太近了她就会消失,就像走进雾里一般,反倒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对美好的事物,只能远观,就像看一个美丽的心仪的女子,别去惊吓她,否则她就逃却了……
或者,可以换一种别的方式去体会她,欣赏她,即使你觉得朦胧,其实也是真的。真的与假的都是自己的心里,假的不一定比真的难看,真的往往也会让你失望呢。
我在宏村 溜达着,找寻着自己的影子,无论如何是看不见了,我的轻微的脚印早就被风被雨被更多的脚印所湮没,而不知所踪。
停留墙角,看见这群梦中的花,心想,也是该象梦境一样,这样我就可以永远的留在梦里。
这样想着,我就将她的梦魇的姿态没有还原,保持着……这样,那些留下的触觉、嗅觉、视觉的东西总会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