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潭是歙县霞坑镇的一个小山村,几年前这个山花烂漫的村子深埋幽谷,因为几张照片的网上发表,使得她声名远播,一到三四月间,寻花问香之人便络绎不绝。
石潭的春天,金黄色的流线相间着桃红、梨白。若是春雨后的清晨,流水绕村,啾啾啼鸣,雾海中黛色隐约,清香满野,世外桃源也莫过于此状。
去石潭村的愿望起始于去年,完全不同婺源的油菜花美景,总让我难以割舍。这次趁赴黄山的机会,铁定要去踏勘一次。虽然石潭村所在的霞坑到歙县只需半小时的路程,但是霞坑到石潭村尚有几公里的小路,还是摸索了一番,中午时分才抵达。
由于不识路,倒是把村外的一个小村子当作了石潭。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村了,斑驳的白墙灰瓦,三两的淳朴村民,再响午不算太过炽烈的阳光下,显得平淡而恬静。
连接公路与村子的是一座老桥,徽州十分常见的石拱桥,静静的横卧在蜿蜒匍匐的新安江的支流上。
江西的婺源历来属于徽州,有一座叫彩虹桥的风雨廊桥。“修百年崎岖之路,造千万人来往之桥”,这是徽州人始终如一的想法。修建彩虹桥的是胡济祥,为了做好这件事,胡济祥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,然后负钵化缘,得到些银子,将建桥的工作进行到底。“两水夹明镜,双桥落彩虹。”这一句唐诗,就是桥名的由来。
古老的徽州大地,经历过无数的风霜雪雨,自然不乏无数的美丽的彩虹。我没有考证这座老桥的冲动,其实只是徽州的老桥都必然有它的故事,而一旦追根刨地起来,就没底且无趣了。
老桥的一头是满山的春色,桃的红、梨的白,褐色的土地上满是油菜的金黄。
老桥的另一头是已经百岁的小村子,村头的樟树已显老态却绿叶满枝,勤劳的人们无忧无虑过着出世的生活。光影下的流年一如樟树投在白墙上的兰兰的影子,分明而平淡。
老桥的地下,就是这一汪滋润着千百万众徽州人的绿水,春去秋来的徽州如江水一样顺流而下,即使到了已筋疲力尽的今日,仍旧写着温存的故事。有的是柴米油盐,有的是风花雪月,两岸一直未变的风景。
不知道为什么,我突然有一种极其喜欢这里的心思。也许,我对于徽州的理解,是否太过风花雪月?太过儿女情长?
看着一家人从花丛中奔驰而过,那种朴素的依偎、童真的好奇,以及男子聚精会神的责任,感受一个全新的徽州。
也许,徽州就是村口的那株古老的樟树,生命中漫长的等待,季节里崭新的开始,眼前的路上,已经没有背井离乡,满是勤劳朴实的身后的身影。
曾经的这座桥面,这头是依依不舍的告别,那头是多少望眼欲穿的守候。
自古以来,徽商不蹲家,经营走四方。雕栏画栋和粉墙黛瓦,是衣锦还乡的荣耀,还是山高路远的沧桑?破墙烂瓦和含辛茹苦,是无所畏惧的艰辛,还是一无所获的挣扎?
古老的樟树,古老的老桥,还有古老的江水,都静静的见证着,而到了她的晚年,也被历史说见证。
“庾信生平最萧瑟,暮年诗赋动江关。”1960年的胡适吟读这样的诗句时,已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了。
天上一个月亮,水里一个月亮,身在台湾的胡适,想起遥远的徽州,胡适说:“徽州话是我的第一语言,我小时候用绩溪土话念的诗,现在也只能用土话来念,我将来如有工夫来写自己的传记,要用很大的一章来写我那个时代徽州的社会背景。”
其实胡适所处的时代距离现在并不遥远,只是在我们心目中,总觉得站得很高处,也不能望见他的背影。当我们若有所思的走进这片胡适说牵挂和描述的风景,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古人或者一段趣闻,再从一个古人又自然而然地牵出一个故事,一段趣闻又顺藤摸瓜地引出一位名人。这就是徽州的魅力吧,不管多么久远,多么变化,哪怕已经残破不堪,如今依旧风姿绰约。 我试想着胡适的家乡是否如这个村子的落寞、安静、恬淡,还是如宏村的热闹、充实、名扬,其实对我来说都一样,今天我轻轻地走来,缓缓地离去,带不走徽州的一丝花香,只留下一段心情的对白而已。
陌上花开,我就这样和徽州心心相印。初来石潭村,想着感觉一幅画落入镜框里,春色融暖,花海跌宕,辰光灿灿。而现在,我对着石潭村口挤满了车辆和人群的景象已经没有了兴致,我不需要这样的徽州,纵然不过一座古老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桥,也已足够,徽州没有风景,徽州却处处是风景。
站在路口,我的身前身后,就是徽州。